苏子为赵合纵说魏——《战国策》原文

苏子(即苏秦)为赵合纵,说魏王(惠王嗣。时襄王二年)曰:大王之埊(古地字),南有鸿沟(即狼荡渠,在河南荥阳东,南至陈入颍,宋以前汴河是其道,今谓之贾鲁河;自荥阳经河阴开封等县,南至商水县,合于汝水)、陈、汝南(汝水出今河南嵩县南山,东北过伊阳、临汝,又东南经郏县、宝丰、襄城、郾城,又东南为涡河,旧时自郾城南至西平、上蔡,元季水溢为害,于涡河截其流,约水东注,而西平上蔡之水,仍名为汝水云。魏地不至陈,盖夸之),有许、鄢(即鄢陵)、昆阳、邵陵(即召陵)、舞阳(今县,为汝阳道,故城在县南)、新郪(故城在今安徽阜阳县东南);东有淮(魏地不至淮,盖夸言之)、颍(源出河南登封县。东南流,经开封、许昌等县,合大沙河,又东南入安徽阜阳,合小沙河,至寿县入淮)、沂、黄、煑枣(故城在今山东菏泽县西)、海盐、无疎(《史记》——无海盐字,疎作胥,索隐——地阙);西有长城之界(自郑滨洛以北,至固阳。秦魏之界也。今陕西华县西鄜西南有故长城,即六国时遗址);北有河外(《史记》索隐——河之南邑,若曲沃、平周等地。案今河南郏县有曲沃故城,战国魏地,非晋都曲沃也。平周,邑名,在今山西介休县)、卷(魏邑,在今河南原武县)、衍(故衍城,在今河南郑县北)、酸枣(故城在今延津县北)。埊方千里,埊名虽小,然而庐田庑舍,曾无所刍牧牛马之地。人民之众,车马之多,日夜行不休已,无以异于三军之众。臣窃料之,大王之国,不下于楚。

然横人(主张连横的人)谋王,外交强虎狼之秦,以侵天下,卒有国患,不被其祸。夫挟强秦之势,以内劫其主,罪无过此者。

且魏,天下之强国也。大王,天下之贤主也。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,称东藩,筑帝宫(言为秦筑宫,备其巡狩而舍之,故谓之帝宫),受冠带(谓冠带制度,皆受秦之法),祠春秋(谓春秋贡秦,以助秦祭祀),臣窃为大王愧之。

臣闻越王勾践(允常子)以散卒三千,禽夫差于干遂(即干隧,吴王夫差自刎处,今江苏吴县西北万安山,一名秦余杭山,一名阳山,又名四飞山,山之别阜曰隧山,即其地也。吴王伐齐后,与晋会于黄池,于是越王勾践袭吴。时敬王三十八年。至元王三年,越灭吴)。武王卒三千人,革车(兵车)三百乘,斩纣于牧之野(即今牧野,在今河南淇县南)。岂其士卒众哉?诚能振其威也。

今窃闻大王之卒,武力(《史记》作武士,武卒也。《汉书·刑法志》——魏士武卒,衣三属之甲,操十二石之弩,负矢五十,置戈其上,冠胄带剑,赢三日之粮,日中而趋百里,中试则复其户,利其田宅)二十余万,苍头(谓以青巾裹头,以异于众)二十万,奋击(军士之能夺击者)十万,厮徒(炊烹供奉杂役)十万,车六百乘,骑五千匹。此其过越王勾践、武王远矣。今乃劫于辟臣(邪僻之臣)之说,而欲臣事秦。夫事秦,必割地效(献也)质,故兵未用而国已亏矣。凡群臣之言事秦者,皆奸臣,非忠臣也。

夫为人臣,割其主之埊,以外交偷取一旦之功,而不顾其后,破公家而成私门,外挟强秦之势,以内劫其主,以求割地,愿大王之熟察之也。

《周书》曰:绵绵不绝,缦缦(《史记》作蔓蔓,谓蔓延也)奈何!毫毛不拔,将成斧柯。前虑不定,后有大患。将奈之何!大王诚能听臣。六国从(纵)亲,专心并力,则必无强秦之患。故敝邑赵王(肃侯语)使使臣献愚计,奉明约,任大王诏之。

魏王曰:寡人不肖,未尝得闻明教,今主君以赵王之诏诏之,敬以国从。

苏秦以合纵发起国——赵国的名义来到魏国游说,实际上是为他自己争取功名富贵。他可不管梁襄王像不像人君,一开头,就从魏国的地理形势说起,细说魏国的战略地势,还带上几分夸张,把魏四周的疆界,说得很热闹,并说到魏国人民有如何的多,大吹其牛,给魏襄王戴高帽子。这也就是孟子与苏秦所以不同之处。所谓谋士、说客、纵横之士,都是给别人戴高帽子的,竟然说魏国不下于楚,其实当时南方的楚国,在领土的幅员、地理的环境等各方面,都比魏国强大得多。

接下来,把梁惠王、梁襄王父子下面的大臣,都骂了。他说他们“挟强秦之势,以内劫其主,罪无过此者”,这几句话很严重,等于说梁惠王这些干部都不尽忠。苏秦的这一着非常厉害,他这一骂,把梁襄王下面那些想发表意见的人,一下子就堵住嘴了。

可是对于梁襄王,他还是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继续送上去。“天下之强国也”“天下之贤主也”,大拍马屁。反正天下事,千错万错,马屁不错。和现代的推销员一样,千方百计也要把顾客说服。而说服之道,戴高帽最安全,也最有效。马屁拍完,在对方听得浑浑淘淘的时候,另一手来了,他立即一个耳光上去,说梁襄王有这么大一个强国,竟然想奴颜婢膝地向人低头,这岂不是太可耻了!